同事灌了口咖啡，杯子底儿都快见了。他最近总这样，一到下午茶点就扎进茶水间，也不说话，就对着窗外发呆。 "上周去看孩子，小姑娘抱着我脖子说，妈妈教她弹钢琴了。"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有点哑。我记得以前他老婆提过想学钢琴，被他一句"都当妈的人了还搞这些没用的"怼回去了。 "孩子还说，新爸爸给她买了架白色的钢琴，就放在客厅窗边。"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，"我家那老房子，她以前想在阳台放个琴架都嫌占地方。" 前阵子公司团建，去农家乐烧烤。以前他总躲在一边玩手机，指挥别人干活。那天居然主动扛起烤炉，蹲在那儿给大家烤鸡翅，还知道刷蜂蜜前要先蘸点水。有人开玩笑说"李哥转性了"，他嘿嘿笑了两声，往鸡翅上撒孜然的手顿了顿。 "你说奇不奇怪，"他递给我一串烤好的玉米，"以前她给我做早餐，煎蛋边儿稍微焦一点我都要叨叨半天。现在自己煎蛋，不是糊了就是没熟。" 上周六加班，我下楼买咖啡撞见他。穿了件新衬衫，袖口熨得笔挺。以前他的衬衫都是老婆打理，离婚后我见过他把皱巴巴的衬衫穿去见客户。"楼下干洗店熨的，十块钱一次。"他有点不好意思，"才知道她以前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熨衣服，就为了我穿得体面点。" 他现在周末常去图书馆，借了本《婚姻心理学》，书页折了不少角。有次我看到他在扉页写："原来家务劳动的价值，从来不在工资条上。"字写得歪歪扭扭，像小学生练字。 前几天保洁阿姨来打扫，看到他桌上摆着个玻璃罐，里面插着几支向日葵。阿姨打趣说"李经理也懂浪漫了"，他红着脸解释是客户送的。我却想起他前妻朋友圈里，她新老公送的那束向日葵，开得比阳光还灿烂。 "其实我现在挺怕过节的，"他把凉透的咖啡倒掉，接了杯热水，"以前她总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，买月饼买粽子，家里弄得热热闹闹的。我还嫌麻烦，说不如出去吃。"他望着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，"现在真一个人在家了，才知道冷清是什么滋味。" 昨天他在茶水间碰到行政部的小姑娘在背单词，说想考在职研究生。换以前他肯定要插嘴"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"，那天居然说："我认识个英语老师，要不要推荐给你？"小姑娘惊喜地谢谢他，他摆摆手，转身时嘴角好像扬了一下。 电梯里碰到他接孩子，小姑娘手里拿着个小兔子玩偶。他笨拙地给孩子扎辫子，皮筋绕了三圈才弄好。"妈妈说爸爸扎的辫子像小刺猬。"孩子咯咯笑，他也跟着笑，眼角的细纹里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悄悄化开了。 "有时候路过她们小区，"他送孩子回去后在楼下抽烟，"看到她家窗户亮着灯，就觉得挺好的。"烟头在暮色里一明一灭，"至少她现在不用再看我脸色过日子了。" 这杯咖啡他终于喝完了，起身时把杯子洗得干干净净。以前他总把脏杯子随手丢在桌上，都是他老婆来收拾。走到门口，他忽然回头："下周孩子生日，我订了个草莓蛋糕，她小时候最喜欢的。"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，想起他以前总说"蛋糕甜得腻人"，忽然觉得，有些人错过不是为了让你追悔莫及，而是让你明白，下一次遇到时，该怎么握紧那双愿意陪你洗碗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