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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前几年把老房子卖了,添了点钱给儿子在市区买了套小两居,剩下的就存起来了。他当

是他前几年把老房子卖了,添了点钱给儿子在市区买了套小两居,剩下的就存起来了。他当时说:“这钱给你留着养老,我走了你也别愁。”那时候我还骂他乌鸦嘴,让他少胡说。 我当时就站在病房门口,听着他跟情人说那些话,手里攥着刚从护士站借来的纸巾,纸都快被我捏烂了。情人是我去小区门口咖啡馆接来的,那女的穿件浅灰色连衣裙,头发烫成小卷,看见我时眼神飘忽地往旁边躲,我没跟她说话,就指了指住院部的方向,她就乖乖跟着来了。 病房里就三张床,他住中间那张,旁边两张空着。情人一进去就扑床边了,握着他手哭:“你别这么说,我从来没怪过你,名分那东西有啥用啊,我就想你好好的……”他眼泪掉得更凶,另一只手摸她头发,说:“下辈子,我一定先遇见你,娶你,让你光明正大地站我身边……”我站门口没动,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似的,堵得慌。 他俩说了大概二十分钟吧,大多是情人在哭,他在断断续续地说以前的事,说第一次在书店看见她蹲地上找书,马尾辫一晃一晃的;说偷偷给她买的那条珍珠手链她喜不喜欢;说去年情人节没能陪她过……我听着听着,忽然想起十年前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,说第一次见我在公交站,我穿件蓝布衫,抱着刚买的大白菜,他觉得这姑娘真实在。 后来他没劲说了,冲我招手:“你过来。”我走过去,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存折,塞我手里。存折是红色的,封皮有点开裂,我翻开一看,户名是我的,余额那栏写着800000.00。他喘着气说:“这是……攒的钱,你拿着,别委屈自己。”我捏着存折,纸壳子硬邦邦的,硌得手心疼。 情人这时候站起来了,擦了擦眼泪,跟我说:“嫂子,那我先走了。”我没看她,点了点头。她走到门口又回头,看了眼床上的他,又看了眼我,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,轻轻带上门走了。 病房里就剩我俩了。他闭着眼,眉头皱着,好像挺累。我把存折塞进裤兜,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拉过他没输液的手。他手凉,我用俩手捂着,跟捂块冰似的。过了会儿,他忽然睁开眼,看着我,嘴动了动,没出声。我凑过去,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:“那年……你下岗哭了三天,我在厂门口蹲到半夜,心里就一个念头,砸锅卖铁也得让你过好日子。” 我眼泪终于掉下来了,砸在他手背上,烫得他哆嗦了一下。我赶紧擦了擦,说: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他又闭上眼,嘴角好像往上扬了扬,轻轻叹了口气。 窗外的天快黑了,路灯亮了,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地上拉了条长长的影子。我看着他的脸,想起他年轻时总嫌我做饭咸,却每次都把菜吃个精光;想起他说戒烟说了无数次,最后是因为我肺不好,说闻不得烟味,他才彻底戒了;想起他前年摔断腿,我背着他上三楼,他趴在我背上哭,说拖累我了。 存折在裤兜里硌得慌,我摸出来又看了一眼,80万。这钱我知道,是他前几年把老房子卖了,添了点钱给儿子在市区买了套小两居,剩下的就存起来了。他当时说:“这钱给你留着养老,我走了你也别愁。”那时候我还骂他乌鸦嘴,让他少胡说。 他呼吸越来越轻,我把耳朵凑他嘴边,想听清楚点。最后他好像说了句啥,我没听清,就看见他眼角滑下一滴泪,顺着脸颊流进枕头里,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