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4年,开国少将钟伟病重,黄克诚去医院看望他,问:“你在农村老家还有些什么亲人?”钟伟听后说:“我儿子儿媳,以及3个孙子,一个孙女,都在老家种地呢!”
黄克诚沉默片刻,眼中满是对这个病人的赞赏,不由得说出口了句肺腑之言,“真了不起!” 这句话在安静的病房里久久回荡,道尽了一位开国将军用一生写就的清廉传奇。
湖南平江县三阳乡的农家小院里,一九一一年降生的钟步云不会想到自己日后会成为威震四方的"东方巴顿"。
1928年,17岁的农家少年加入共青团,两年后揣着改名"钟伟"的新身份正式成为红军战士,五次反"围剿"的硝烟在他身上刻下53处伤疤,长征路上翻雪山过草地的经历锻造出他钢铁般的意志。
战友们都知道,这个平江后生打仗有股子"猛劲",脑袋顶被弹片削去块皮,左手掌心被子弹打穿,照样冲锋在前。
1947年3月的东北靠山屯,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战士脸上,时任东北民主联军第五师师长的钟伟接到命令:立即东进配合主力围歼敌军。
行军途中侦察兵突然报告,西南方向发现国民党88师两个营正在扎营,政委指着地图提醒:"上级命令是配合主力,擅自行动要担责的!"
钟伟盯着远处升起的炊烟,拳头砸在冻土上:"送到嘴边的肉不吃?打!"
三次急电催他东进,他硬是顶着压力全歼敌军一个团,还拖住了赶来增援的87师,这场违抗军令的胜仗,反而让林彪在战后大会上点名表扬:"要敢于打违抗命令的胜仗!"
凭此这一战,这个湖南汉子硬是一改往日提拔风格,特批为纵队司令,这种荣誉不言而喻。
战功赫赫的将军在亲情面前却像块冷硬的石头,1949年7月,钟伟率部解放长沙,终于见到离别二十年的儿子钟赉良。
亲儿子刚开口想在当地谋个差事,这个父亲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:"你就是个种田的大汉,还想什么呢?”
县生资公司后来招工录用了钟赉良,但父亲落难后他受牵连回乡务农,当钟伟平反时,儿子本可跟着恢复公职,老将军却摆手:"别给政府添麻烦"。
孙辈们的遭遇更让乡亲们摇头叹气,孙子在铁道兵部队表现优异,领导准备提干时,钟伟竟给单位去信:"锄头扽得稳,作田是根本。
硬是把穿了三年的军装扒了下来,孙女钟水霞在北京陪护爷爷时,部队首长见她条件好想特招入伍,老人把孙女拉到跟前:"不要走后门,那是可耻的!考不上大学就回家种田。"
后来在送别时,将军掏出手帕捂着脸,泪水从指缝渗出,嘴里喃喃着"真心难留去心人"。
将军家的保姆倒是意外得了福荫,平江县委给钟家送来个"国家粮"指标,将军不假思索批示:"给保姆。"
他住院时连把轮椅都不肯要,明明医院领导是他老部下,却摆摆手:"不想给医院添麻烦。"
国家配的专车成了摆设,回老家探亲时提着旧行李挤长途车,警卫员要帮忙还被他瞪回去。
1959年庐山会议的风暴卷来时,钟伟在军委扩大会上拍案而起,为蒙冤的彭德怀据理力争,北京军区参谋长的位置丢了,发配安徽当农业厅副厅长。
有人劝他低头认错,他梗着脖子:"脑袋掉了碗大个疤!"
二十年后平反时,组织要补发工资,他躺在病床上摆手:"儿子们都能生活了,补什么钱!"那只跟随他半辈子的日军军用物资箱,打开来只有泛黄的诗词稿和遗嘱。
1984年6月24日,七十三岁的钟伟走完传奇人生,遗嘱只有寥寥数行:"死后不必补发薪金;电视机冰箱交党费;不搞追悼会;骨灰撒在平江天岳书院,我们起义的地方。"
平江老家的山坡上,长子钟赉良带着满手老茧的儿孙们跪在坟前,泥土下埋着个草绿色铁皮箱,里面装着53处弹孔换来的军功章,还有张半中半日的《纳置表》。
当县里干部来慰问时,钟家后人打开斑驳的铁箱,取出发黄的遗嘱复印件,纸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,但"不许提我的名字,不许争名夺利"的叮嘱依然力透纸背。
院里的梨树开着白花,风一吹就落满将军出生的那间土坯房,房梁塌了半边,就像主人断过骨头的左臂,倔强地指向平江起义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