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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42年,西夏铁骑突袭泾州。知州滕子京率数千民兵死守孤城,杀牛犒军,血战三日。

1042年,西夏铁骑突袭泾州。知州滕子京率数千民兵死守孤城,杀牛犒军,血战三日。当范仲淹援军冲破暴雨赶到时,只见城头箭痕如麻,军民相拥而泣。战后,滕子京动用16万贯公使钱抚恤遗孤、祭奠英烈,军中皆呼“青天”。 暴雨冲垮了城门外的浮桥,范仲淹踩着泥泞登上城楼时,滕子京正蹲在箭垛旁给伤兵包扎。他官袍前襟被血渍浸成深褐,原本束得整齐的幞头松垮地歪在一边,露出额角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。见范仲淹进来,他抓起案上半块啃剩的麦饼递过去,饼渣混着泥点簌簌往下掉。 “公使钱的账册,我已让人抄录三份。”滕子京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指腹在账本上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,“城西张老栓家三个儿子都没了,得给他留够十年的口粮。还有铁匠铺的王二,临死前还在给弩箭淬火,他媳妇怀着娃呢。” 范仲淹翻开账册,墨迹被雨水洇得发蓝。16万贯的数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,这在北宋官场可不是笔小数目。他想起去年滕子京刚到泾州时,有人说这新知州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,连弓都拉不开。如今城墙上那些深嵌的箭簇,倒成了最硬气的回应。 消息传到汴京时,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堆成了小山。有御史说滕子京“私用公款”,更有人翻出他早年在泰州治水时,曾把朝廷拨的赈灾粮分给流民,那时就有人骂他“沽名钓誉”。宋仁宗捏着奏折在御花园踱步,廊下的雨打芭蕉声,倒像泾州城头的战鼓在回响。 滕子京收到调令那天,泾州百姓自发在城门排队。有个瞎眼的老妇人摸着他的官靴哭,说她孙子被西夏兵掳走时,是滕大人带民兵冲进敌营抢回来的。卖胡饼的老汉往他行囊里塞饼,饼里夹着片风干的肉——那是战时百姓省下来给他补身子的。滕子京望着城墙上新补的砖缝,那里还留着他亲手插的一面残破军旗。 到了岳州任上,他总在夜里梦见泾州。梦见那些裹着草席下葬的士兵,梦见遗孤们捧着抚恤金时通红的眼眶。第二年春天,他决定重修岳阳楼,特意让人把泾州城头的一块箭痕砖嵌在楼基里。有人劝他:“大人忘了弹劾的事了?”他笑着指指那块砖:“让后人看看,这钱花在哪儿了。” 范仲淹收到《洞庭晚秋图》时,正在西北整理军防图。图上岳阳楼飞檐翘角,像只展翅的大鸟。滕子京在附信里说,想请他写篇记。范仲淹望着窗外的风沙,忽然想起泾州那个暴雨夜,滕子京蹲在地上给伤兵喂药的样子。笔尖落在纸上,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几个字,倒像是替那位总被弹劾的老友写的。 后来岳阳楼成了天下名楼,可很少有人知道楼基里藏着块带箭痕的砖。就像很少有人记得,1042年那个雨天,有位知州用16万贯钱,给了一群亡魂最后的尊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