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妈之前写过,鲁迅一辈子和姓许的人最有缘分,除了伴侣许广平,还有爱慕他但是鲁迅一直恪守距离的许羡苏,许羡苏的哥哥许钦文和鲁迅也熟识,还被卷入了惊天LGBT凶杀大案(看这里)。除此以外,鲁迅最好的朋友也姓许,叫许寿裳,俩人可谓是莫逆之交,至死不渝,甚至许寿裳的死都和研究宣传鲁迅作品有莫大关系(这个老兄的故事看这里)。
而许寿裳的堂兄,自然也姓许,叫许季上,他和鲁迅关系也很好,经常去周家蹭饭(要不你以为我怎么发现的)。而且他在一个一般人想不到的领域,对鲁迅的影响十分深远,这个领域就是佛学。
什么?鲁迅研究佛学?这个是真的,鲁迅不满一岁时就被抱去离他家不远的长庆寺,拜长庆寺的主持为师,法号为“长庚”,这个法号他后来还当笔名用过。在这种社会环境下, 鲁迅受到佛教文化的熏陶也是很正常的。
鲁迅在朋友的影响下,读了很多佛经和佛学书籍,包括但不限于《华严经合论》、《华严决疑论》、《金刚般若经》、《大乘起信论》、《阿育王经》、《长阿含经》、《中阿含经》、《维摩诘所说经注》、《般若灯论》、《唐高僧传》、《宋高僧传》、《明高僧传》等80多本佛学著作,视佛学为“治浮华心”之方,佛经为“人类思想发达史料”,佛学也作为鲁迅探究人生观的一种超然的工具,一直贯穿了他的整个创作生涯。
而对他这方面影响最大的,除了大名鼎鼎的章太炎,就是许季上了。
许季上出身杭州市名门世家,19岁毕业于复旦公学,精通梵文,曾在北京大学兼职讲授印度哲学,梁漱溟的《印度哲学概论》就是就曾经以这门课的讲义为蓝本编写的。后来他入职北京政府教育部,成为了鲁迅的班搭子。
鲁迅大家懂的,只要是脾气相投的班搭子,那很快就会发展为全方位战略合作伙伴。所以俩人经常谈论佛学,一起吃饭,一起读书,一起旅游,还互相借过钱,关系越来越好。许季上母亲做寿、儿子满月、夫人去世,鲁迅都去随了份子。《鲁迅日记》中,1912-1918的6年中,俩人一共交往252次。俩人同赴保古斋购买《阿育王经》《付法藏因缘经》等,并互赠经书,鲁迅赠许的为《大方等泥洹经》。俩人还约定好,书不要买重复了,分工研读,比如鲁迅购《翻译名义集》,许购《阅藏知津》。
许季上还曾经建议鲁迅刻印《百喻经》为母祝寿,鲁迅便出资委托金陵刻经处刊行100册,剩余资金另刻《地藏十轮经》一起购买了仅1917年上半年,因为许季上患病,鲁迅就前往探望14次...
这不是好基友是什么!
从鲁迅的作品中,我们也能明显看到一些佛学的影响,比如《野草》中“地狱”“毒蛇”等意象源自《百喻经》寓言,《失掉的好地狱》直接化用佛典场景。他还经常把佛经的奇幻叙事与现实主义结合,如《狂人日记》以“鬼魂”喻麻木民众,《铁屋子》隐喻源自佛经轮回观。
1921年,许季上调职天津后,两人交往关系逐渐疏远,这可能也和鲁迅对于佛学的态度转变有关系。开始的时候,他对佛教和佛学一直都是肯定的,他曾深有感触地对许寿裳说:“释迦摩尼真是大哲,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,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启示了,真是大哲!”但到晚年时,他却说“佛教与孔教皆已死亡,永难复活”,并在临终前致信许寿裳,反对“以佛法救中国”,主张以战斗精神的新文艺救国。
可以说,许季上可以算是鲁迅佛学研究方面的“引路人”,其学养促成了鲁迅对佛经的系统性梳理和深刻思考,但鲁迅终究不是佛教徒,两人终因救国之道的分歧而逐渐疏远。鲁迅继续以笔为刀战斗,而许季上醉心佛学研究,整理了许多佛学经典,并将许多佛经翻译为英文,为弘扬佛法做出了杰出贡献。
鲁迅去世后,许季上为这位老友写下一首诗,登在天津《益世报》上。诗曰:
惊闻重译传穷死,坐看中原失此人。
两纪交情成逝水,一生襟抱向谁陈。
于今欲杀缘无罪,异世当知仰大仁。
岂独延陵能挂剑,相期姑射出埃尘。
这大概就是君子和而不同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