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202年,刘邦当上皇帝之后,有一次回去看望父亲。刚见面,刘太公就一脸生气地问刘邦:“儿子啊,你封了好些人当王侯,咋就没封你大哥的儿子刘信呢?你该不会是把你侄子给忘啦?” 汉高祖六年的春天,长安城刚下过雨,空气里带着泥土味。刘邦穿着新做的龙袍,坐着六匹马拉的金根车,前呼后拥地回老家沛县看老爹刘太公。车驾到了丰邑老家门口,乡里乡亲都挤在路边看热闹,指指点点,说刘老三当皇帝了,真威风。 刘太公早就被接到长安享福去了,这次是特意跟着儿子回来看看老屋。老头儿穿着绸缎衣裳,站在门口,看着儿子从车上下来,脸上却没多少笑模样。 刘邦大步上前,正要行礼,刘太公却一摆手,板着脸问:“老三,你当了皇帝,封了这个王那个侯,连樊哙那个杀狗的都有份,咋就忘了你亲侄子刘信?你大哥走得早,就留下这么根独苗,你当叔的,心里就没点数?” 这话像盆冷水,浇得刘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他身后跟着的萧何、曹参几个大臣,都低着头,假装没听见。路边看热闹的乡亲也安静下来,支着耳朵听。 刘邦脸上的肌肉抽了抽。他想起大哥刘伯。大哥死得早,留下大嫂和侄子刘信孤儿寡母。那时候刘邦还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,没少去大嫂家蹭饭。大嫂起初还给口吃的,后来次数多了,脸色就不好看了。 记得有一回冬天,天寒地冻,刘邦又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大嫂家。大嫂正在厨房熬粥,听见动静,赶紧拿勺子把锅底刮得“刺啦刺啦”响,然后探出头,没好气地说:“没了!锅都刮干净了!一粒米都没剩!”那声音又尖又利,像刀子刮在刘邦脸上。他那帮朋友哄笑起来,臊得刘邦脸通红,扭头就走,心里像塞了块冰疙瘩。 后来他造反,提着脑袋打天下,大嫂也没帮过一把。如今他当了皇帝,封赏功臣,连当年沛县牢头夏侯婴都封了侯,偏偏把亲侄子刘信晾在一边。他不是忘了,是压根不想封! 可老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,刘邦不能不给面子。他强挤出点笑,对刘太公说:“爹,您老别急,儿子哪能忘了自家人?刘信是我亲侄子,封!一定封!” 回到长安,刘邦心里像堵了块石头。封?怎么封?封大了,他不甘心;封小了,老爹那儿交代不过去,天下人还得说他刻薄寡恩。他憋了好几天,终于想出个“好”主意。 几天后,未央宫大殿。刘邦大宴群臣,论功行赏。念到刘信时,刘邦清了清嗓子,声音拖得老长:“刘信听封!朕封你为…羹颉侯!食邑…嗯…食邑就你老家那块地吧!” “羹颉侯?”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,都愣住了。这封号听着怪怪的。“羹”是汤,“颉”啥意思?有学问的偷偷琢磨:颉,是刮的意思?羹颉…刮汤?这算哪门子封号? 刘信跪在下面,脸涨得通红。他听懂了!这哪是封侯?这是当众揭他娘的短!是把他娘当年刮锅底那点事,刻在脑门上了!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消息传到后宫,刘太公气得直拍桌子:“老三!你个混账东西!你这是封侯还是打人脸?!”老头儿心疼孙子,更觉得儿子这是打他老脸。可圣旨已下,金口玉言,改不了了。 刘信带着“羹颉侯”的封号,灰溜溜地回了老家丰邑。那块封地不大,收的租子刚够他一家子糊口。走在街上,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:“瞧,那就是‘刮锅侯’!” 这难听的绰号像影子一样跟着他,甩都甩不掉。他娘,那位当年刮锅底的大嫂,更是羞得不敢出门,没多久就郁郁而终。 刘邦后来也觉得这事做得有点绝。几年后,他把刘信封地旁边几个穷村子也划了过去,算是找补。可“羹颉侯”这顶帽子,刘信戴了一辈子,到死都没摘下来。 长安城里,刘邦偶尔想起这事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他摸着龙椅扶手,对身边的老臣嘟囔:“朕对天下人够大方了吧?韩信要齐王,朕给了!彭越要梁王,朕也给了!可自家人…唉,有些事,过不去就是过不去。” 他想起大嫂那尖利的刮锅声,想起自己当年那张臊红的脸,心里那点愧疚,又被一股陈年的怨气压了下去。 刘信的儿子后来承袭了爵位,还是叫羹颉侯。传到汉武帝时,这家人犯了点事,封地被收回,“刮锅侯”这一支,也就断了。只有那个带着讽刺和怨气的古怪封号,留在史书里,成了汉高祖刘邦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小刺,也成了帝王家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,最让人唏嘘的注脚。 汉朝列侯封号,多冠以所封县邑之名,如平阳侯曹参,即以平阳县为其食邑。然高祖刘邦封其兄子刘信为“羹颉侯”,“羹颉”二字却非实有地名。“羹”指肉羹,“颉”意为“揭底”或“枯竭”,合喻“釜底无羹”,暗刺其母昔年吝啬羹汤之旧怨。 此举明为封赏,实为羞辱。刘邦以帝国法度之名,行家族宿怨之实,其睚眦必报、恩怨分明之秉性,由此可见一斑。纵然位及至尊,开四百年汉祚,骨子里仍裹挟着布衣市井的棱角与狭隘。 刘信背负此等刻薄封号凡十三载。直至吕后临朝称制元年,方以“有罪”之名削爵一级,降为关内侯。此番贬谪,虽失列侯之尊,然“羹颉”这一承载帝王私愤的烙印得以剥除,于其个人而言,或为某种解脱。#头号创作者激励计划#