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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年的糊涂账 周一晨会刚散,我正收拾文件,就被张姐拽到楼梯间。她捂着嘴,声音

五六年的糊涂账 周一晨会刚散,我正收拾文件,就被张姐拽到楼梯间。她捂着嘴,声音压得像蚊子哼:"李娟和老周,被抓了!" 我手里的文件夹"啪"地掉在地上。李娟?那个每天踩着点来,抽屉里总塞满给孩子带的零食,说话带点乡音的李娟?老周?那个穿工装总卷着袖子,午饭常年是俩馒头就咸菜的老周? 这俩人,怎么看都搭不上边。 "真的假的?"我捡文件夹时,手指都在抖。 张姐往楼梯下瞅了瞅,压低声音:"老王带着人,把老周家都掀了!"她顿了顿,咽了口唾沫,"听说......好了五六年了。" 五六年?我脑子"嗡"的一声。李娟嫁给老王是二婚,这我知道——她儿子过十岁生日时,她翻手机照片给我们看,说"跟前夫就生了这一个"。现在跟老王又生了俩,小的才刚会走。老周呢,老婆在老家带俩孩子,他自己在这儿打工,租的房子就在厂区旁边,每月工资除了寄回家,剩下的刚够糊口。 这俩人,到底图啥? 正琢磨着,车间那边传来动静。一群人往老周租的小区跑,我也跟着去看热闹。老远就听见吵架声,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。 老周家在一楼,窗户玻璃碎了一地,窗帘被扯下来扔在花坛里,上面还沾着酱油渍。老王叉着腰站在门口,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,李娟蹲在地上哭,头发乱得像鸡窝,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散了,露出两鬓的白发——她才四十多,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不少。 老周被俩壮汉架着,嘴角淌着血,工装外套被撕得稀烂。"我错了......张哥,我错了......"他耷拉着头,声音跟蚊子哼似的。 "错了?"老王一脚踹在他腿上,"错了就能睡我老婆?五六年!你他妈对得起谁!"他指着屋里,"我让你勾!我让你勾!" 屋里一片狼藉。暖水瓶碎在墙角,热水混着玻璃碴子流了一地;电视机被推倒了,屏幕裂成蜘蛛网;最显眼的是墙上的全家福,老周老婆带着俩孩子笑得一脸憨厚,照片被人用鞋踩了好几个黑印子。 有人往老周的电动车上扔石头,"哐当"一声,车筐里的保温桶掉出来,里面的咸菜撒了一地,酸溜溜的味儿混着尘土气,呛得人直皱眉。那是他每天带午饭用的,早上还看见他往里面装馒头。 "李娟,你傻不傻啊!"旁边一个大妈看不下去了,"他有啥?要钱没钱,要本事没本事,你图他啥?" 李娟抬起头,脸上全是泪和灰:"他......他会听我说话......"声音轻得像叹气,"老王他......他从来不跟我说话,回家就喝酒,要不就打游戏......" 这话一出,周围突然安静了。我想起李娟平时总在茶水间抱怨,说老王把工资卡攥得死死的,给孩子买奶粉都得伸手要;说她夜里带孩子累,想让老王搭把手,换来的总是一句"女人家带孩子天经地义"。 也想起老周,午休时总一个人蹲在车间门口抽烟,跟他搭话,他会说"我家那口子,就知道要钱,从来不管我累不累"。有次我看见他给李娟递了包卫生巾,红着脸说"我老婆说这个好用"——那天李娟来例假,肚子疼得直冒汗,老王的电话打了三回都没人接。 原来有些搭伙,图的不是钱,是那点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。 后来警察来了,把老王和那俩壮汉带走了,说损坏财物得赔。老周去医院包扎了伤口,回来收拾残局时,蹲在地上捡碎玻璃,捡着捡着就哭了,肩膀一抽一抽的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 李娟被她娘家嫂子接走了,走的时候没回头,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,里面大概是孩子的照片——她总把那照片揣在兜里,没事就掏出来看。 没过俩月,听说李娟跟老王离了,俩孩子判给了老王,她收拾东西回了老家。老周也辞了职,听说被他老婆揪着耳朵领回去的,临走前托人把欠公司的工具赔偿款交了,不多,就三百块,全是零钱凑的。 办公室里再也没人提这事儿。茶水间的微波炉还放着李娟用过的饭盒,上面印着小猪佩奇;车间门口的台阶上,还有老周蹲过的痕迹,烟蒂烧黑的印子总也擦不掉。 有天加班到深夜,我路过那片小区,看见老周租过的房子亮着灯,新搬来的人家在看电视,笑声飘出来,很热闹。路边的垃圾桶里,扔着个破保温桶,跟老周那个很像,只是更旧些。 我突然觉得,这世上的事,哪有那么多对错。就像李娟和老周,明明知道是错的,却还是蹚了这浑水,大概是日子太苦了,想抓住点甜的,哪怕那甜是偷来的,会刺嗓子。 只是这偷来的甜,终究要还的。碎了的玻璃粘不回去,散了的家聚不起来,就像那五六年的糊涂账,算到最后,只剩下满屋子的狼藉,和两颗被生活磨得更糙的心。